当前位置: 黑塞哥维那 >> 历史沿革 >> 花儿与少年人口增长的道德意义
作者:丁安华招商银行首席经济学家
一、大历史:人口增长与经济发展
大多数宏观经济变量都很难预测。例如产出增长、通货膨胀和失业率的预测存在相当大的不确定性,更不用说宏观政策的变幻莫测了。不过,人口总量增长和结构变化作为经济发展的关键变量,从中长期的观察很大程度上是清晰可辨的,大趋势确定而难以逆转,背后的逻辑是生老病死的自然铁律。认识到这点,就不难把握人口政策调整的时机,所谓“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是也。
人口增长与经济发展的关系一直是经济分析中反复出现的主题。早在年,马尔萨斯(ThomasMalthus)就提出其著名的观点,即人口增长将持续降低人类的生活水平。该理论的逻辑很简单:假设有固定数量的土地,人口增长最终会减少每个人可以占用的土地资源,人口的几何增长与土地产出的算术增长之间存在巨大的矛盾,最终导致疾病、饥饿和战争。避免这种不幸结果的方法是“道德约束”(moralrestraint),即避免生太多的孩子。
从大历史的角度,马尔萨斯错得离谱。我们这个星球上真正意义上的人口增长,迄今为止只有两百多年。历史学家估算,公元前年世界总人口仅为数百万,到了公元年仍然不到1亿,这意味着在接近1.2万年的漫长岁月世界总人口的年化增速不到1‰(图1)。工业革命之后,世界人口开始快速增长,在上世纪50-70年代达到20‰的峰值,目前维持在约10‰的水平。世界人口从马尔萨斯发表《人口论》(AnEssayonthePrincipleofPopulation)的年的10亿增长至今天的74亿。而从人类生活水准的改善而言,这两百年的进步可以说是翻天覆地、面貌全新。
过去两百年的人口高增长很可能只是一个异常现象。虽然人口增长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正反两方相执不下,但经济发展对人口增长的制约却是普遍共识。联合国预计,随着主要发达经济体生育率的下降,世界人口增速将会趋势性回落,本世纪末将降至约1‰。据此,世界人口高增长(增速超过10‰)的时间合计不足一百年,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间(图2)。
人口增长的道德议题源自18世纪的马尔萨斯。年后的今天,站在我国人口变迁的转折点,我们需要重回这一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产生深远影响的命题。人口总量和结构的变迁关乎家庭,关乎天下,关乎“家国情怀”。无论是从个人责任、家庭纽带还是经济发展的角度,人口问题都将深刻影响我们这个社会的道德品性(moralcharacter)。
二、中国人口:今夕何夕
今年一月,国家统计局发布年人口数据,显示当前我国人口发展处于重大转折期:年我国出生人口1,万,较上年减少万,创下年以来新低(图3);劳动年龄人口的数量和占比连续7年出现双降,7年间减少了2,万人(图4)。
我国目前人口总量和结构的“转折”,很大程度上根源于上世纪60-70年代基于“新马尔萨斯”观点形成的人口政策。建国之初我国进入相对和平时期,加之当时政府采取了休生养息、鼓励生育的政策立场(-年),人口增速(自然增长率[1])居于高位,最高接近25‰(年)。-年,受三年自然灾害影响,我国人口增速一度大幅回落,但之后出现快速恢复性增长,并于年达到33‰的峰值。此后受到我国“晚稀少”[2]、计划生育(-3)等人口政策影响,人口增速开始趋势性下行,年已回落至3.81‰,目前我国人口的自然增长率已经低于美国(图5)。
根据联合国人口司发布的《7年世界人口展望》(WorldPopulationProspects7)[3],基准情形下(medium-variantprojection),我国人口增速将于年左右步入负区间,年后将维持在约(-6‰,-4‰)的水平。细心的人就会发现,这正是我国“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两个重要时点,不能不让人警醒。
三、BIDE:人口分析的基本框架
一国人口的增长来源于自然增长以及移民。具体而言,人口增长取决于出生/生育(Birth/Fertility)、死亡(Death/Mortality),以及迁入人口(Immigration)与迁出人口(Emigration)之差(即净移民,NetImmigration)。人口增长的驱动因素被形象地概括为“BIDE”(图6):英文bide有“停留”之意,在世间的停留的人们,便构成了当前的人口总量。BIDE也是联合国人口司分析和预测全球人口趋势的基本框架。分析我国人口增长的前景,不妨从这四个维度出发。
四、移民:小幅净流出
与美国、加拿大、德国等国大量引入移民的人口政策不同,近代以来中国对人口迁入采取极为保守的政策,移民迁入极为有限。年之后,我国人口移民海外的数量显著增加,使得净移民总体上对我国人口增长有小幅负贡献。据联合国估算,0-5年间,中国每年净流出约34万人,占总人口比重仅为0.%,对人口增长的贡献约-0.9%;而美国在此期间每年净流入人口90万,占总人口比重0.28%,对人口增长的贡献为7.97%。
我国现有移民政策预计难有大幅改变,未来移民仍将呈现小幅净流出的态势。联合国预计我国的净流出人口将缓慢减少,对我国人口增长的贡献仍将为负,但幅度逐渐缩减。此种判断虽然值得商榷,但总体来说,净移民相对于我国的人口总量而言可谓沧海一粟,几乎可以忽略(图7)。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跨越国境的移民数量占比极少,但在国境之内,过去三十年伴随着城镇化的进程,中国的城镇和乡村之间、城市与城市之间发生了大规模的人口迁徙。至年,我国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率从10.6%升至59.6%(图8)。
此外,受户籍制度的限制,尚有相当部分的流动人口未被统计在城镇人口数之内。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年,在本地居住半年以上但没有本地户籍的人口(其中很大一部分来自乡村)仅为万,在总人口中占比仅为0.66%;5年,我国流动人口已达2.52亿,占总人口比重18.5%。5年之后我国的流动人口规模和占比开始下降,年最新的数字分别为2.41亿、17.3%(图9)。
人口/劳动力在境内的大规模迁徙和流动深刻地改变了我国各地方的人口面貌和结构,造成了各区域间经济社会发展的巨大差异。
五、出生:人口政策扰动下的低生育
和平时期,出生/生育是决定人口增长前景最为关键的因素。度量出生/生育总体状况的指标有多种,最简单的便是粗出生率,即出生人口占总人口的比率。国家统计局近期公布年我国出生人口1,万人,粗出生率为10.94‰,粗出生率创下建国以来新低。值得注意的是,粗出生率忽略了人口结构的差异,简单的纵向(历史)或横向(国别)比较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老人和小孩极少生育,意味着粗出生率的分子和分母之间的逻辑联系并不强。
相比粗出生率,总和生育率(totalfertilityrate),即平均来看一位妇女在其一生中生育孩子的数量[4],是更有意义的人口统计指标。这一指标不受人口结构差异的影响,被广泛用以进行历史和国别比较。其中,2.1的总和生育率水平被称为更替生育率(replacementrate):妇女生育的数量恰好能替代他们本身及其伴侣(有一小部分儿童夭折),在此水平上总人口数将保持稳定。根据联合国人口司的定义,总和生育率大体上可以分成高、中、低三个阶段:总和生育率大于5属于高生育阶段;总和生育率在2.1至5之间属于中生育/生育转型阶段(fertilitytransitionphase);总和生育率小于2.1时属于低生育阶段。
世界人口的总和生育率已经由-年的5左右大幅滑落至0-5年的2.5左右,趋近低生育率水平。其中,日本和美国先后于上世纪60、70年代步入低生育阶段。而我国也已于上世纪90年代步入低生育阶段(图10),总和生育率大幅低于更替生育率已成事实,这意味着我国的人口规模即将步入收缩阶段。基准情形下,我国人口总量将于年达到约14.4亿的峰值。年我国总人口为13.95亿,距峰值仅余不到5,万(图11)。值得注意的是,这5,万的人口总量增长很大程度上受到预期寿命延长、死亡率下降的影响,并不完全是新生儿的增加。
研究发现,总和生育率与人均实际GDP呈负相关关系,即经济发达的国家或地区总和生育率相对较低。但中国某种程度上是个“例外”,即在大致相当的人均GDP水平上,中国的生育率比其他国家更低,表现在回归曲线之下(图12)。根据世界银行数据,6年中国总和生育率仅为1.,在全球个国家/地区中排名第,且仅有7个国家的总和生育率和人均实际GDP同时低于中国[5](图13)。
因此,我国的总和生育率可谓“未富先低”。一个明显而可靠的解释就是中国的生育率受到特定人口政策的扰动。年,“国家提倡和推行计划生育”被写入宪法。年起,除部分少数民族和边疆地区农村实行更宽松的政策外,一胎化政策(one-childpolicy)在全国城乡陆续推行,直至3年。一胎化政策施行的30余年间,我国人口自然增长率与妇女总和生育率均趋势性大幅下行。
除特有的人口政策影响之外,我国目前的低生育率困局亦折射出全球低生育时代下的一些共性。全球顶级医学期刊《柳叶刀》年11月发布的一份研究[6]表明,从全球个国家/地区-7年的面板数据分析,女性受教育水平的提升、婴儿死亡率的下降,以及更容易获得的避孕工具与全球总和生育率的下降高度相关(相关系数分别为-0.,-0.,-0.)。一般而言,女性受教育水平的提升意味着其生育子女的机会成本上升,从而降低其生育意愿;婴儿死亡率的下降意味着女性不需要额外多生育以“补偿”这一风险。
上述三因素也可部分解释我国总和生育率的变化:(1)上世纪90年代以来特别是年高校扩招后,我国高等教育毛录取率(grosstertiaryenrollmentrate,含大专)大幅提升,从年的3%跃升至7年的51%,其中女性的高等教育毛录取率达到56%,高于男性10个百分点(图14);(2)我国0-1岁婴儿死亡率从建国之初的‰降至7年的8‰(详见后文);(3)避孕技术和避孕工具可得性的提升自然不言自明。
六、死亡:快速下降的死亡率
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医疗、卫生、教育、科技水平的提升,我国的粗死亡率大幅下降,从年的20‰降至年的7.1‰。数据显示,我国粗死亡率的下降主要发生在上世纪60至70年代。-7年,粗死亡率曾从20‰快速降至10.8‰,但受三年自然灾害冲击,粗死亡率又短暂大幅反弹,并于年达到25.4‰的峰值。年后,粗死亡率再次快速下行,在年和年分别跌破8‰、7‰,并于年达到6.21‰的历史最低水平。上世纪80年代之后,我国老年人在我国人口中的比重上升,使得粗死亡率缓慢上升,并于年突破7‰,此后直至年一直维持在7.1‰附近(图15)。
进一步讨论死亡率,应当剔除人口年龄结构的影响。日本和美国的粗死亡率要高于中国(图16),但这更多受到三国人口年龄结构差异的影响(老年人死亡率相较年轻人更高),并不意味着中国拥有最高的医疗保健水平。因此,分年龄段的死亡率(age-specificmortalityrate)相较粗死亡率更能反映一国经济发展和医疗保健水平的总体状况(图17)。
建国之初,我国不足一岁的婴儿死亡率一度超过‰,其后快速下降,7年已降至8‰,大幅低于29.4‰的世界均值,趋近美国5.7‰的水平(图18)。据联合国预测,婴儿死亡率还有进一步下降的空间(图19)。未来各年龄段死亡率仍将缓步下行,但从普遍规律上看,除非医疗技术有革命性的突破,其他年龄阶段的死亡率相较婴儿死亡率的下降空间要小一些。
各年龄段死亡率同时下降的综合结果便是预期寿命(lifeexpectancyatbirth)的延长。6年,我国预期寿命为76.3岁(其中男性74.8岁,女性77.8岁),较年增加了33岁,高于世界平均水平(72岁)并已趋近美国水平(预期寿命78.7岁)。日本预期寿命84.0岁(其中男性81.0岁,女性87.1岁)排名世界第2,仅次于中国香港(预期寿命达84.2岁,其中男性81.3岁,女性87.3岁)(图20)。
总体上看,一国预期寿命与经济发展水平之间仍存在着明显的正相关关系(图21)。对中低收入(人均实际GDP在6,美元以下)、中低预期寿命在(75岁以下)的国家而言,拟合曲线的斜率明显更为陡峭,说明相对小幅的人均实际GDP增长可能带来较大幅度的预期寿命增长。
联合国预计,年,我国预期寿命将上升至87.4岁(其中男性86.7岁,女性88.2岁);美国预期寿命将上升至89.6岁(其中男性88.4岁,女性90.9岁);日本预期寿命将上升至93.9岁(其中男性90.6岁,女性97.1岁)(图22)。
七、加速老龄化时代降临
建国初期的高生育在此后数十年间为我国贡献了大量的适龄劳动人口,上世纪70年代以来,我国15-64岁人口占比大幅上升,从年的55.9%上升至0年的73.8%;而上世纪70年代以来我国严格施行的计划生育政策事实上极大地减轻了我国妇女的家庭负担,大幅提升了我国妇女的劳动参与率,使得我国经济增长享受了双重的“人口红利”。
但是,当下我国的人口发展面临重大转折,“人口红利”难以为继(图23),甚至在可预见的将来出现“人口陷阱”(图24)。随着建国初“婴儿潮”期间新生人口的逐渐老去,我国人口的年龄结构出现了重大的转折性变化:0年,我国15-64岁人口占比开始掉头向下。
低生育叠加下降的死亡率与延长的预期寿命,使得我国人口的年龄结构迅速老化。老年人口的数量和比例均大幅上升。年,我国65岁以上人口2,万,占总人口比重3.7%;6年,我国65岁以上人口已达1.4亿,占比10.1%,已大幅超过联合国定义的7%的“老龄化社会”标准(图25)。-6年,我国65岁以上人口的复合年化增速为3.14%,15-64岁人口为1.74%,而0-14岁人口的复合年化增速则为-0.14%:6年,我国0-14岁人口2.44亿,较六十年前(年)的2.64亿缩减近2,万!
从目前来看我国65岁以上人口占比相比美国和日本尚有距离,但真正值得担心的是人口老龄化的速度(图26)。建国后“婴儿潮”出生的人口将于4年后逐渐成为65岁以上的老人,而受一胎化政策的影响,我国年轻人口的数量和占比同时又在收缩,分子和分母叠加作用将使得我国的老龄化比例急剧攀升(图27)。据测算,我国65岁以上人口占比将于年左右超过20%,越过“超级老龄化社会”的分界线,随后将继续上升,于年左右超过美国、年超过30%。
八、抚养比:人口结构变化的经济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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