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塞哥维那

如果有一天,我明白了爱情

发布时间:2017/8/10 13:02:29   点击数:

图丨电影《两生花》,女主角薇若妮卡剧照。

两个世界:生存与感受,残酷与审美

人类所有的精神劳动,都是在回答两个问题:世界是什么,人是什么。

世界是什么,人以此构建外部世界的图景。在浩瀚的外部世界汪洋里,人抓着一块叫做外部命运的木板,和整个世界一起,浮浮沉沉,无有终时。在这股洪流的席卷下,人走向历史,走向颠沛,走向喧嚣,走向残酷。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我是什么,回答这个问题,人暂别外部世界和外部命运,毅然地,走进自己的内心世界。在那里,构建情感图景。在这个汹涌的内心汪洋里,人和自己的情感一起,走向审美,走向爱欲,走向孤独。一切都是为了感受。

外部世界,是生存叙事。内心世界,是审美叙事。美,与世界无关;残酷,与我无关。人的生存,在外部世界里,是那么的被动,那么的无奈,那么的虚弱和渺小。而人的感受,在他自己第一人称的内心世界里,他的精神,又是那么的光明,或者那么的黑暗,或者那么的辽阔,或者那么的迷茫。

在内心世界里,人不再渺小,不再卑微,他高高的矗立着,俯瞰并审视着外部世界和自己的外部命运,以及整个人类的外部命运。人类的外部命运,就是文明和历史,就是社会和生活本身。

人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和睦相处,为什么不能好好的相爱。为什么大多数人都是不幸福的,为什么大多数的婚姻,从爱欲与感受来看,都变成了一场互相关押的无期徒刑。

这一切,都是因为,两个世界的分裂。人们天然的喜欢,抱着在内心世界里形成的感受和蓝图,去在外部世界里寻找答案和目的。以美的名义,在一个残酷的外部世界里,寻找另一个自己。大多数的寻觅,注定是脆弱而失落的,和令人忧伤的。

一切幸福或者不幸,爱欲与憎恶,首先它们都是一种感受。幸福,是审美感受碾碎了残酷,是安宁碾碎了喧嚣。不幸,是残酷感受碾碎了审美,生存压垮了精神。

世界上的一切审美感受,最极致的,最高的,便是对生命本身的感受。当关于对生命的审美,战胜生存的那刻,爱情便诞生了。而当生存战胜审美时,则产生了婚姻。

生存是那么艰难,以至于很多人终生都在忙着与生活周旋,永远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走向自己的内心世界。精神的荒芜,使得他们害怕不够忙碌,害怕停下来,害怕独处,害怕安静。他们总是用在外部世界的强大,来掩饰他们在内心世界里的虚弱。所以,在面对自己的内心时,他们怕黑,怕冷,一步也不敢向前走。

有怕黑的人,就有不怕黑的人。有怕冷的人,就有不怕冷的人。有害怕孤独的人,就有热爱孤独的人。有在外部世界里强大,而在内心世界里虚弱的人;就有在内心世界里强大,而在外部世界里虚弱的人。

今天,我们要谈论的是三个不怕黑的人,独自走向精神世界的最深处的纯粹的人。他们是黑塞,基耶斯洛夫斯基和嵇康。

黑塞,《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德国作家黑塞,这个装着一颗东方人大脑的西方人,曾乐观的认为,人类的生存与感受,审美与残酷,是可以讲和的,两个世界,是可以水乳交融的。这种观念,使得他前期的作品,充满了田园牧歌式的浪漫气息。

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审美被残酷击碎,黑塞的价值观,全部崩塌了。人说到底只是外部世界的奴隶,外部命运,说到底就是残酷,这让黑塞全然无法接受。与此同时,黑塞的婚姻也破裂了。这种双重的幻灭,让黑塞开始彻底质疑和审视外部世界,并走向了自己的内心世界的深渊里。

反映黑塞精神幻灭后,告别外部世界,走向探索审美世界与自我生命感受的作品,在《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一书里。这本书里,处处都充满了两个世界的分裂和对话。

纳尔齐斯,代表着外部世界和外部命运,代表着生存和残酷,他是一战前的那个黑塞。歌尔德蒙,代表着内在世界和人的本真命运,代表着感受和审美,他是一战后的那个黑塞。

纳尔齐斯对歌尔德蒙说,一个世界向另一个世界说:

“你们的故乡是大地,我们的故乡是思维。你们的危险是沉溺在感官世界中,我们的危险是窒息在没有空气的太空里。你是艺术家,我是思想家。你酣眠在母亲的怀抱中,我清醒在沙漠里。照耀着我的是太阳,照耀着你的是月亮和星斗;你的梦中人是少女,我的梦中人是少年男子。”

在临终前,歌尔德蒙对纳尔齐斯说,两个世界再次对话:

“纳尔齐斯,我生命的一半意义,就在于争取你对我的爱。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但却从未指望你这个骄傲的人什么时候会对我讲出来。现在你对我讲了,而且是在这个我已一无所有的时刻,流浪和自由、世界和女人全已抛弃了我的时刻。我接受你的盛情,并且感激你。”

黑塞这么描述审美世界在残酷世界面前的无力感:

“也许,他想,所有艺术的根源,或者甚至所有精神劳动的根源,都是对于死亡的恐惧吧。我们害怕死亡,我们对生命之易逝怀着忧惧,我们悲哀地看着花儿一次一次地凋谢,叶子一次一次地飘落,在内心深处便确凿无疑地感到我们自己也会消失,我们自己也即将枯萎。”

同时,黑塞又认为,审美可以获得救世。在这时候,纳尔齐斯化身为尼采思想里的日神,歌尔德蒙化身为酒神。借纳尔齐斯之口,黑塞再次奏响尼采审美救世的幻想:

“确是这样,”纳尔齐斯继续说,“像你这一类的人,天生有强烈而敏锐的感官,天生该成为灵感充沛的人,成为幻想家、诗人和爱慕者,比起我们另外的人来,比起我们崇尚灵性的人来,几乎总要优越一些。你们的出身是母系的。你们生活在充实之中,富于爱和感受的能力。我们这些崇尚灵性的人,看来尽管常常在指导和支配你们其他的人,但生活却不充实,而是很贫乏的。充实的生活,甜蜜的果实,爱情的乐园,艺术的美丽国土,统统都属于你们。”

在另一个世界里,黑塞找到了什么答案呢,他看到了孤独。在黑塞看来,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孤独。尽管生存世界把一切生命都连接在了一起,但是在感受世界,每一个生命的感受,每一个人的感受,都指向他自己。这种体会,黑塞把他写在了一首诗里。

《在雾中》

在雾中散步真是奇妙一木一石都很孤独没有一棵树看到别棵树棵棵都很孤独当我生活在开朗之时我在世上有许多友人如今由于大雾弥漫再也看不到任何人诚然,没有见过黑暗的人决不能称做明智之士无边的黑暗悄悄的把他和一切人隔离在雾中散步真是奇妙一木一石都很孤独没有一个人了解别人每个人都很孤独

既然每一个人都只能看到他自己,黑塞认为,只有告别外部世界的残酷,走向内心世界的黑暗。并再一次,走出这黑暗,抵达了纯粹的审美。这种纯粹的审美即战胜了外部的残酷,又战胜了内心世界的黑暗,那样才能抵达真正的美与爱情。

于是,黑塞对歌尔德蒙所象征的那个审美世界说:如果有一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情,那一定是因为你。

审美真能救世吗,黑塞心里是不置可否的。因为,歌尔德蒙的那个感受世界和审美世界,需要获得纳尔齐斯的赞美,它才具有救赎价值。而在现实中,纳尔齐斯所代表的生存世界和残酷世界,不仅不会赞美歌尔德蒙所代表的世界,相反还会选择碾碎它。可见,一切,都只能是希望。

黑塞又说:

“今天少有人懂得什么是人。很多人感觉到了这一点,因此死得更从容,当我写完这个故事之后,我也会同样从容地死去。”

到底是什么是世界,对黑塞来说,他爱过它,又因为幻灭而批判了它。到底什么是人,什么是纯粹的美和爱情,黑塞感受过它,但是却不知道它。这便是黑塞的答案。

基耶斯洛夫斯基,《两生花》

和黑塞一样,基耶斯洛夫斯基也经历过价值观的幻灭。让黑塞幻灭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让基耶斯洛夫斯基幻灭的,是柏林墙被推倒,苏联的解体。波兰从社会主义国家,一夜之间,变成了资本主义国家。

电影《两生花》,讲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一个生活在波兰,一个生活在法国。她们都叫薇若妮卡,可以在冥冥之中,互相感知到对方。波兰的薇若妮卡,代表的是波兰时期的基耶斯洛夫斯基,法国的薇若妮卡,代表的是法国时期的基耶斯洛夫斯基。

外部世界的坍塌,驱使着黑塞走向自己的内心世界,走向审美的世界。对于基耶斯洛夫斯基,也是一样。外部世界的坍塌,让他走向了另一个世界,审美的世界,纯粹的内心世界。

《两生花》这部电影,到底在讲什么呢,用基耶斯洛夫斯基的话来说,它讲的是一种纯粹的感情。在黑塞的人生里,他在幻灭后,用两个美少年之间的分裂与对话,去抵达那个纯粹的世界。

黑塞用美少年,来象征自己,说明他是想寻找审美的救赎和意义,一个少年去热爱另一个少年,而另一个少年,却去热爱少女。基耶斯洛夫斯基用美少女来象征自己,说明他已经厌倦了审美的救赎诉求,少女就是美的本身,不用再去寻找,只需要去感受它就行了。

在《十诫》中,基耶斯洛夫斯基,谈到了他的道德焦虑。他质疑一切,却又渴望一个绝对的价值体系。他说,他能接受《旧约》里的上娣,完全不能接受新约里的上娣。因为旧约里的上娣,总是绝对的,威严的。而新约里的上娣,却总是宽恕和原谅。基耶斯洛夫斯基是这么认为的,一个参照点就必须是这个样子,对我这类虚弱无力,在寻觅却又不知寻觅什么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他厌恶波兰的老大哥,却认为人类不能离不开一个老大哥,否则就会带来混乱和低劣,而旧约的上娣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大哥。是不是听起来很荒谬?基耶斯洛夫斯基,自己也认为,这样想很荒谬,因为整个世界都荒谬。所以他也只能这样想了。

他说,导演是个荒谬的职业。别人问,既然这个职业如此荒谬,为什么还要去做导演呢,他回答说,因为自己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其他的事。

关于电影,基耶斯洛夫斯基认为,它只是一种手工艺品。他喜欢戏剧,认为电影可能并不是完全荒谬的事,起码对人们有点意义。这个意义,无关那个外部世界,残酷的生存叙事。而是指向了另一个世界,感受和审美叙事。

基耶斯洛夫斯基说:

“我总是想激起人类对一些事情的兴趣,我是把他们融入故事中,还是启发了他们去分析这个故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强迫他们走入某些事情,或者以某种方式感动了他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如果电影真有什么成就的话,那就是人们能够在电影中发现自己,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发现自己,便是通向审美世界的入口。一瞬间的感动,尽管只是一瞬,把人们从那个残酷的外部世界里拉出来,让他们感受自己的生命本身,那一刻的纯洁足以胜过终生的谎言。这便是基耶斯洛夫斯基,试图用电影告诉观众的。

《两生花》,正是基耶斯洛夫斯基,发现自己走向自己的,美与爱的宣言。一个和外部世界无关的内心世界,只有从一个自己,走向另一个自己。以波兰薇若妮卡之死作为仪式,告别残酷,告别生存叙事。剩下的人生里,只有纯粹的美,纯粹的感情。

我重新觉得自己是孤独的,是一瞬间发生的。法国薇若妮卡对父亲说道。父亲回答说,那是因为有人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了。

在电影的最后,法国薇若妮卡,终于见到了照片里,波兰的那个薇若妮卡。她因为激动而哭泣,因为那个从他生命里消失的生命,又回来了,她发现了她自己。她一边哭泣,一边毫无表情的望着那个曾让她欣喜的木偶艺人。她曾以为她遇到了真正的爱,但那个木偶艺人,操纵利用了她的生活,只是为了得到她的爱。来自外部世界的爱,总是那么的荒谬。

对被操纵和被利用的审视和质疑,荒谬感再次降临。这引发了对新世界,新价值体系的质疑。对自由,平等和博爱,这个新约上娣当代版本的质疑和否定。法国国旗的三种颜色,红白蓝,象征着自由平等和博爱。它是新约上娣当代版所象征的价值观。

这种质疑,驱动着基耶斯洛夫斯基,走向生命焦虑和道德焦虑的更深处。《两生花》之后,基耶斯洛夫斯基,接着拍了《红》,《白》,《蓝》三部曲。关于红白蓝三部曲,他是这样说的:

蓝:自由。自由的诱惑往往是个陷阱。科技带来选择的自由,但为了配合对这些物质的利用,你又要配置更多对应的东西,最终他们又囚禁了你。感情上也是这样,爱情是为了逃脱感情的不自由,却最终又会依赖于所爱的人,被感情禁锢。

白:平等。我们每个人想要的不是平等,而是更平等。这就是男女主人公之间的关系,然而男主人公最终又掉进了妻子的陷阱:他还爱着她。红:博爱。电影一方面讨论着真正诚实的博爱有否可能存在,另一方面这部电影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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