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黑塞哥维那 >> 旅游景点 >> 库斯图里卡电影导演绝不只是讲故事的人
“我学会对发生的事情保持一种反讽的距离,用喜剧和幽默支持我走过艰难的时刻,这是定义这部电影风格的关键。”
——埃米尔·库斯图里卡
埃米尔·库斯图里卡(EmirKusturica),被称为“巴尔干的费里尼”,他是为数不多的两次荣获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导演之一。年他凭借《爸爸出差时》(WhenFatherWasAwayonBusiness,)第一次获此殊荣,年则凭借《地下》(Underground,)第二次折得桂冠。
年埃米尔·库斯图里卡出生在萨拉热窝一个波斯尼亚的穆斯林家庭。长大成人后,他在布拉格著名的布拉格电影学院(FAMU)学习电影,那里培养过许多像米洛斯·福尔曼(MilosForman)、伊日·门策尔(JiriMenzel)这样的天才导演。
年毕业后,他回到萨拉热窝的电影学校讲课,期间他拍摄过两部电视电影《新娘来了》(-BridesAreComing,)和《铁达尼酒吧》(BuetTitanic,)。之后,他导演了自己的第一部剧情长片《你还记得多莉·贝尔吗?》(DoYouRememberDollyBell?,,以下简称《多莉·贝尔》),该片在年威尼斯电影节上获得金狮奖。
《爸爸出差时》
初次亮相后,库斯图里卡展现出了一个卓越导演的潜质,并拍摄了一系列诸如《流浪者之歌》(TimeoftheGypsies,)、《亚利桑那之梦》(ArizonaDream,)和《黑猫白猫》(BlackCat,WhiteCat,)这样以狂欢或魔幻式的风格展现边缘人群生活的电影。
虽然他受到欧洲艺术电影观众和评论家的青睐,但他在自己的祖国却经常受到非议。在米洛舍维奇(SlobodanMilosevic)执政时期,电影《地下》曾得到国家电视台的资助——库斯图里卡坚决否认——这让他受到谴责,有人认为他对当权政府持友善态度,同情伟大的塞尔维亚梦想。
尽管受到诸多非议,库斯图里卡的电影产量从未削减。在巴尔干冲突期结束后,他继续创作,还在尼尔·乔丹(NeilJordan)和帕特利斯·勒孔特(PatriceLeconte)的电影里担任配角,并且和他的乐队——无烟地带(NoSmokingOrchestra)巡演。
他最近拍摄的电影有《生命是个奇迹》(LifeIsaMiracle,)和《给我承诺》(PromiseMe-is,)。他还执导了一部纪录片(《马拉多纳》[Maradona,]),讲述阿根廷足球运动员马拉多纳(DiegoMaradona)的人生和他所处的时代。
《地下》
QAQ:洛温斯坦
A:库斯图里卡
Q
能谈谈你的家庭吗?
A:我父亲年轻时是政府记者,后被任命为副部长。我妈妈是个普通公司职员。所以我们算是中产阶级,不是很富,也不是很穷。这样的环境对我成为艺术家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小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艺术潜质,所以当我开始拍电影的时候,有些人很惊讶。但是想想我的父母,想想他们是什么人和他们从事的工作,我们家两代人中没有一个是农民,那么这就不足为奇了。另外,我在萨拉热窝的郊区长大,那里生活着很多穷人。尽管我比其他人生活得好一些,但我却见证了其他生活在萨拉热窝的人没见过的场景——美丽的吉卜赛女郎、小偷、英年早逝的人,还有很早就生孩子的人。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比在其他地方显得更加强烈。因为我出生在中产阶级家庭——如果共产主义社会有这样的阶层的话——我得说自己很幸运。尽管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拍电影,但这些冲突和生活中获得的强烈的感受,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影响我。
Q
在你的成长过程中,你主要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A:足球。我想成为足球明星,但没有实现。我踢得很好,但在任何一项体育运动中,你都必须突破瓶颈,才能做到最好。足球在我生活的社区是一种社会认同的方式。如果不会踢足球,你就会被当作白痴——也不能融入这个群体。我从小就把足球明星当作偶像,所以被这个群体接受,对我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事。我觉得这和现在大家看足球比赛时表现出战斗精神具有相同的原因,就像每周六都要去打一场小仗,模拟战争。我的足球偶像对我影响深刻深,比约翰·休斯顿(JohnHuston)或约翰·福特(JohnFord)重要得多。但后来我开始思考电影导演应该如何观察事物,逐渐形成自己的想法,很像是约翰·福特的作风。那时的电影和现在不同,现在的电影不再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就像马拉多纳这样的球星能感知米外角落里的情况,但现在的电影已经没有了这种感觉,没有层次。可能已经没有人像约翰·福特的年代那样拍电影了。
《马拉多纳》
Q
你的电影中经常采用铜管乐和吉卜赛音乐。在你的成长过程中,你接触过什么类型的音乐?
A:小的时候,我生命中的音乐主要是意大利合奏曲,《两万四千个吻》(VentiQuattroMilleBaci)之类的音乐。我和朋友们在一家小型社区俱乐部里听了所有这种类型的音乐,还试着模仿。那时我们组建了自己的乐队,滑稽、笨拙地模仿听到的乐曲。我们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向世界证明自己。音乐对我们很重要。后来,我接触了70年代伦敦的朋克音乐,像冲撞乐队(TheClash)和性手枪乐团(SexPistols)这类表达对保守党不满的音乐类型。对我来说,这是另一个很重要的阶段。今天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我们的传统音乐变成能与世界交流的语言。
Q
你对西方很感兴趣,并从中获得过灵感。那么,你对电影的兴趣和对音乐是一样的吗?
A:一直都一样,可谓齐头并进。我第一次挣钱,是通过在(萨拉热窝的)实验电影院地下室里铲煤,报酬就是可以看到好莱坞电影,看弗兰克·卡普拉(FrankCapra)的片子,还有其他类似导演的影片。这基本上是我接触电影的开始。
Q
你看过弗兰克·卡普拉的哪部电影?
A:《生活多美好》(It’sAWonderfulLife,)。
Q
你喜欢那一时期的影片吗?
A:我很喜欢,因为它不像今天的电影,那时好莱坞很擅长传道。好莱坞一直都是理想世界的中心——把理想的生活艺术化。而且从某个角度来看,它做得非常美好。我觉得弗兰克·卡普拉是能将它呈现得最好的人之一,恩斯特·刘别谦(ErnstLubitsch)也可以,还有许多导演也不错。从我的家庭进入音乐、电影和足球世界的第一步是在公共场所——社会俱乐部,这是共产主义优越的地方。由于铁托(JosipBrozTito)不是个纯正的共产主义者,我才有机会去学习音乐、踢足球并走近电影。
《生活多美好》
Q
你成长的过程中,哪个最重要?电影、足球还是音乐?
A:最终还是电影。因为当我有机会到布拉格学习电影时,我意识到,电影不像其他的活动,它有能力统和一切。
Q
在我们谈论你在电影学院的学习之前,能告诉我们一些那时你看过的电影吗?你看西方引进电影,还是南斯拉夫本土电影?
A:我没看过南斯拉夫的电影。我一直都在看塞尔吉奥·莱昂内拍的通心粉西部片。你会在我所喜欢的费里尼电影中发现某种不一样的气质。那时我还年轻,我妈妈让我和亲戚或是社区里稍微大些的孩子一起去看电影。去萨拉热窝的电影院就像过节:那里更像是搞庆典而不是看电影。放映时,你能听到说笑,会发生许多好玩的事。有些人违反电影院规定,会在看希区柯克的电影时带着鸟来,在最紧张的时候把鸟放飞。很有趣。当然,没人指望我能成为艺术家。因为我的电影生涯和足球一样,都局限在郊区那一亩三分地,那里到处都是匪徒。我和那些年龄大的男孩们在一起,总是和罪犯、扒手之类的人扯上关系。所以,我所接近的生活本身就十分电影化。正如我所说,没有人指望我能成为艺术家,这在我从电影学院毕业后,给自己定位时,帮了不少忙。如果你想成为导演,就得有料。从初恋到抢劫报摊,我的经历相当丰富。这是一种低调的实践。我并不是亲身经历,但我观察得非常细致。这或许是我能成为电影导演的原因。
Q
你是否记得有那么一刻,你认为:“这就是我想做的?”我得知你去过你父亲的朋友哈伊鲁丁·克尔瓦瓦茨(HajrudinKrvavac)导演的电影拍摄现场,影片叫作《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WalterDefendsSarajevo,)。
A:是的,哈伊鲁丁曾帮助过我。我不是个坏学生,但我总是在危险地带的边缘。我父亲说:“你为什么不去帮他?为什么不去演点什么?”这就好像参加马戏团表演,对我来说是非常棒的经历。最后,这场“马戏”融入了我的血液。
《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
Q
这次经历是否激励了你拍摄自己的电影?
A:是的。它是允许你犯错误并为以后能拍出好电影打下基础的电影。小制作的业余电影毫无意义,除非这是你第一次接触摄影机,第一次能集中精力实现你在其他电影中学到的东西。只有那样,你才能接近电影最大的奥秘:“你与其他人的差距有多近,有多远,相差了多少时日。”关于我的这部电影最棒的事情就是放映曾被中断过两次,因为灯泡烧断了胶片。这一意外所产生的兴奋是非常电影化的。我不是在谈论胶片的质量,而是它被烧断的事实。这是件好事,因为电影真的很差。
Q
你那部电影讲了什么?
A:是一部非常肤浅的社会剧,讲了一个工人拜访自己的同学,爱上了同学的妹妹。当他的朋友知道后,和他大打出手。很傻。但正如我所说,这是一次关于“差距”的体验。正因为这部电影不怎么样,才显得重要。如果电影很棒,我可能就不会继续拍电影了。我可能会开始酗酒、嗑药。所以,我想了很久,决定去布拉格的电影学院学习。
Q
你为进入布拉格电影学院都做了哪些准备工作?
A:做了一个照片剧本,记录了一个城市从早到晚不同的场景,还不错。我受到伊沃·安德里奇(IvoAndrich)一个故事的启发,还拍摄了一个短片。一个年轻男人早晨醒来,听到三个不同教堂的钟声,分别来自罗马天主教堂、塞尔维亚基督堂和正统穆斯林礼拜堂。他将自己的生命浪费在酒吧里,幻想自己拥有更美好、更理想的生活。他看到剧院舞台后的女舞者,他走进剧院,并爱上了她。是这部短片使我获得了在布拉格学习的资格。也可能因为当时我很年轻,才通过了考试。
Q
你如何告诉父母你想学习电影?他们支持你吗?
A:很支持。他们担心我在萨拉热窝很快就会变成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当时,我本来马上就能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但我的脚踝严重受伤。所以,我从没踢过职业比赛。我的脚伤把我推进电影世界!
Q
我们谈谈你在布拉格电影学院的经历吧。你的老师是谁?
A:奥塔卡尔·瓦夫拉(OtakarVavra)是我的教授,他是个非常有经验的导演,拍了近30部电影。他技术纯熟,拍摄过很多影片,也历经了不同的电影时期。他生活在第一共和国,也就是所谓的民主共和国时期,经历过法西斯和共产主义时代。他是个非常好的教授。我必须说,对于我这样来自萨拉热窝的人来说,布拉格在戏剧和电影领域为我打开了人文主义的大门。我们的电影和文学中的主人公都十分好斗,而且荒唐、鲁莽。在捷克文学中,正好相反,所有的事情更具讽刺性,更有距离感,更具人文主义色彩。这帮我形成了自己的观点,构建了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
Q
这让你将自己定型为电影人吗?
A:是的。但是学习和当导演不一样,你不可能说自己是导演就能成为导演,你需要时间来历练自己。对于我来说,直到学习的第三年,在《格尔尼卡》(Guernica,)的创作中发挥出色时,我才真正成了导演。
《格尔尼卡》
Q
能谈谈你在布拉格的学习吗?
A:布拉格的学校有非常好的传统。我接受的第一个导演训练,叫作“工作流程”。可以拍摄任何工作流程——面包师或其他职业——然后带着“差距有多少”这样的意识,开始讲故事。我做了一个练习,拍某人给车换轮胎。因为观察角度的转变,我第一次有走进电影的感觉。比如,轮胎是扁的,那人给它打气。我把摄影机架在他后面,所以他不停地出现、消失、出现、消失。然后,他拆掉轮胎,让它顺着街道滚下去。我就跟着轮胎穿过城市。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可以在某人的表演中,拍摄到很多细节。这是我做的第一个练习。在那之后,我还做过两三个不太好的甚至是很差劲的练习,因为真的很难。第二年,我们必须在摄影棚里参加考试,用大型摄影机和灯光等设备,拍摄10分钟的短片。摄影棚拍摄的难度让我震惊,我要在很小的空间里,拍摄非传统的影像。直到拍摄《格尔尼卡》时,我依然还有这种感觉。现在我确切地知道,电影具有两个不同的方面:时间和空间。这部电影的故事情节不错,延展空间美轮美奂,虚幻与影像结合得恰到好处。它将现实变成了神话故事。
Q
《格尔尼卡》讲的是个怎样的故事?
A:它讲的是纳粹时期,发生在巴黎的一个犹太家庭身上的故事。他们接受过很多人类学实验,来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犹太人。藏在公寓里的男孩得知,他们之所以被认为是犹太人,是因为他们都有大鼻子。这个男孩很害怕,拿了把剃刀,把家中所有照片上的鼻子都割了下来。后来,他记起父亲带他在巴黎看过的展览,有一幅毕加索的《格尔尼卡》。电影的最后,他把所有从照片上割下来的鼻子拼成了一幅属于自己的《格尔尼卡》。
Q
影片反响如何?
A:非常好。我的教授跟我说:“这是部严肃的电影。”我知道为什么,因为电影中的每个元素都切中要害。演员很棒,摄影机的运动很棒。这部电影是种突破,你能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会影响你的未来。那之后,我还拍过一些电视电影,《铁达尼酒吧》和《新娘来了》。虽然都不如《格尔尼卡》,但我也投入了很多的精力。
《铁达尼酒吧》
Q
是否有一瞬间,你意识到自己拥有拍电影的天赋?
A:曾经有某个瞬间,我发现自己有朝一日能拍出好的电影。拍摄优秀的电影必须具备几个因素。遇到《多莉·贝尔》时,我发现这个故事和我的灵魂、我的过去有着紧密的联系。当你将自己的经历和你所掌握的电影知识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拥有可以照亮黑暗道路的能量。
Q
你毕业后回到萨拉热窝的学校里教书,还拍了你提到的两部电影。你能谈谈这两部电影是如何产生的吗?
A:《铁达尼酒吧》是在伊沃·安德里奇小说的基础上改编而成。书中,行凶者和受害者之间存在着有趣的关系,他们同是社区中最底层的人——境遇最差的克罗地亚人和犹太人。通过采用30年代《泰坦尼克号》影片中的素材,我找到表达自己,表达强烈情绪的方法。电影中有一部分与另一部故事片中的情节相互交错,这让人兴奋。但整体来看,我不会把它视作我最好的作品。另一部电影《新娘来了》,更像一个有机体,每个单独的部分都与整体保持高度一致,不会这个部分好,另一部分却不行。这部电影在风格上更激进一些,讲了某个波斯尼亚村子里发生的乱伦故事,所以它不是很受欢迎。
Q
你在审查上是否遇到过困难?
A:有,也没有。它上映了,然后就被禁了。
Q
你认为那是一部成功的电影吗?
A:对我来说,这次经历很重要。我学会了将全景和细节结合,发现自然环境如何成为表现演员心理状态最好的背景——如何表达他们的精神状态。跟我在演唱会中的做法一样:在所有这些电影中,我都会创造许多兴奋点。但《多莉·贝尔》的感觉来得很慢。
《新娘来了》
Q
拍摄《多莉·贝尔》的时候,你还很年轻吧?
A:那时我26岁。
Q
对于第一次拍摄长片来说,你似乎太年轻了。
A:这种优势在这个国家已经不存在了。
Q
你和《多莉·贝尔》的编剧阿卜杜拉·西德兰(AbdulahSidran)是如何认识的?
A:他在看过我的两部电视电影后找到我说:“你不要找其他人,你一定要和我合作。”他给我拿来一个30页的剧本,是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一个女人来到他居住的村子,准备当妓女谋生,其中还有一段他父亲让人动容的往事,描写了他死去的方式。整个剧本最精彩的部分,就是他的语言和对话。他有一双善于倾听的耳朵,人物的对白非常精彩。虽然他后来成了一位经验丰富的编剧,但在那时他还没有什么经验。所以,我把他写的东西改编成电影剧本。我试着按电影的要求来写,而不是按文学规则。我在结构上下了许多工夫,他更多地专注于对白。
Q
有人可能会说《多莉·贝尔》是一部有关成长的电影。但对于父亲这个人物的描写,以及家庭成员坐在饭桌前讨论共产主义的那场戏,都有很强的讽刺意义。你当时是如何设想的?讽刺?自传?两者皆是?或都不是?
A:首先,这部电影处在铁托之死的时代节点。如果当时他没有死,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拍这部电影。也许会,毕竟当时有一股很强的仇恨共产主义的塞尔维亚和南斯拉夫电影潮。我没恨过什么人——包括共产主义。这是我在布拉格的电影学院里的经历所赋予我的,我在那里学会对发生的事情保持一种反讽的距离,用喜剧和幽默支持我走过艰难的时刻,这是定义这部电影风格的关键。但同时,我一直在试图改变历史、政治以及其他因素对我影片主人公及他周围的人施加影响的方式。
Q
所以,你用到了从捷克电影学院中学到的讽刺手法,但内容是自传式的?
A:是的。但这被自我孩童时期便存在于灵魂深处的诗性柔化了。虽然在成长过程中,你天天打架,成为街头一霸,但在学校里,你却发现自己内心的温柔。这就是我为什么对电影心存感激。电影让我发现了自己的本性,这一点在电影中显而易见。
《你还记得多莉·贝尔吗?》
Q
有评论家毫不客气地说,你电影中的南斯拉夫已经不复存在。你认为《多莉·贝尔》中对60年代萨拉热窝的描述是真实的,还是带有讽刺性?
A:当评论指控我是叛徒,是塞尔维亚的走狗时,我回击道,如果他们彻底摧毁了萨拉热窝,他们会根据我的电影来重建那里。我认为在头两部电影中,我保留了这些人的精神。他们侮辱你,说你只拍过一部电影,而且除了愚蠢和堕落之外,它一无是处。但我已经拍了八九部电影了。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就是你不可能重复自己的处女作。你把25年时间的积累都投入其中,这样的真诚不可复制。就像初恋。你怎么能重复自己的初恋呢?永远都不可能。
Q
电影的核心人物迪诺是个非常温和、爱幻想的年轻人。这是以你自己为原型的吗?
A:是的。我试图将自己放到电影所有的核心角色中,包括迪诺。许多我想做的事,迪诺都在做。即使我并没有催眠兔子,我和动物之间也有许多联系。
Q
你所有的电影中都有动物,从火鸡、兔子、鹅到猴子。你小的时候是否身边总围绕着许多动物?
A:是的,有许多,大多是狗和猫。但关键不在于此。这有点像费里尼,我需要有个马戏团围在身边,不论是动物、人,或仅仅是那种感觉。这会为我想拍的电影创造出良好的氛围。
Q
你的意思是,你在电影中使用动物,是因为你把马戏团看作电影自身的象征?
A:是的,没错。我反对电影只是讲故事,反对电影导演只是个讲故事的人的说法。讲故事是脱口秀,不是电影。它只是电影的一个方面,而比起讲故事,电影是更复杂的影像世界。就像说詹姆斯·乔伊斯是个讲故事的人,这非常愚蠢。当然,确实有许多故事讲得很棒的人。但当你读莎士比亚和契诃夫的作品时,你不会认为他们仅仅是讲故事的人。他们把故事转化成戏剧,但戏剧和讲故事不完全相同。戏剧包含了许多需要构建的层面,包含更多。
《你还记得多莉·贝尔吗?》剧照
Q
回到《多莉·贝尔》,迪诺的父亲让晚餐变成了共产党的会议,他是以你父亲穆拉特为原型的吗?
A:我父亲穆拉特和迪诺的父亲不一样,但他们做的事很相似。每次有重大历史事件发生的时候——例如,当埃及总统纳赛尔背叛了苏联,投靠西方的时候——我父亲喝得酩酊大醉,一回到家,便叫醒所有人。我们想肯定有特别的大事发生了。他用悲愤的声音告诉我们,人类历史上发生了令人悲痛的事件,纳赛尔背叛苏联转而支持美国。他以家庭作为舞台,向全世界宣布这悲剧性的历史时刻。所以《多莉·贝尔》里的父亲和迪诺一样,是以我认识的很多人为原型凝练而成的。
Q
《多莉·贝尔》和你之后的许多电影不同,并没有描写吉卜赛人,但它刻画了许多边缘孩子。这是根据你看待世界的方式有意识的选择吗?你是否认为这一点在当今南斯拉夫电影中并没有被深入挖掘?
A:有一天,我和美国作家托妮·莫里森(ToniMorrison)聊天,她说:“你们塞尔维亚人很像非裔美国人。”我说:“没错,我们就是欧洲的黑人。”们经常会产生类似的感觉,即使这并不是事实。但如果你看过我们怎么打篮球,怎么从事体育运动,怎么玩音乐,你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围绕在我身边,伴随我成长的吉卜赛人,是我电影中最具电影感的元素。为什么?因为这些人几千年都未曾改变。他们不会被工业化国家、中世纪、堡垒、屠杀和帝国这些东西所影响。他们一直坚持着最本质的生活。他们是奇怪的群体,也是最电影化的现象。比如,当一个吉卜赛人掏出手机,就展现了奇特的电影化,而我们其他人则没有这样的效果。但无论如何,即使我们产生了像尼古拉·特斯拉这样的科学家和诺贝尔奖得主,大家有的时候还是称我们塞尔维亚人为吉卜赛人或是欧洲的黑人,因为我们漂泊不定、疯疯癫癫。我们也许没有建成世界上最优秀的体制,但我们中的很多人获得了许多成就。迪诺从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这样的个体。他可能是尼古拉·特斯拉,也可能是个小偷;他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足球运动员,也可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Q
也有可能是足球运动员或是电影导演?
A:没错。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性。
《你还记得多莉·贝尔吗?》剧照
Q
当你还是孩子的时候,是否对吉卜赛人十分着迷?
A:我喜欢他们,但我从没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一员。我的故事总是与犯罪和吉卜赛有关,但即使我和他们接近时,也会保持适当的距离。
Q
有个作家形容你,说你沉迷于那些与生命有着疯狂关联的边缘人物。这似乎很好地诠释了吉卜赛人的精神。你认为你所做的一切是否有吉卜赛因素?
A:有。当我意识到我的成长环境将成为我创作的源泉时,我就被之前提到过的事情所界定了。我的灵感往往来自于边缘人群,这和我的政治观点一致。我没有加入政治党派,也没有政治立场。但是因为我在成长过程中受到的强烈的影响,我无法不和这些人站在同一阵线上。在我最近的一部电影中,我还在进行这类尝试。我主要的美学目标,就是看看处在这种背景下的上层社会,观察主流阶层的感受。还记得父亲在餐桌上举行的“共产党会议”吗?这是他所遵守的特殊程序,一种特定仪式。我一生都在坚持这种做法,每部电影都如此。我从不说边缘人群的不好,我一直试图让他们看起来比我心中所设想的更为理想化一些。
《导演的诞生:我的第一部电影》
编著者:
[英]斯蒂芬·洛温斯坦(StephenLowenstein)
译者:张洁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年
文字编辑:叶心疼;版式编辑:小鱼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