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塞哥维那

假如明天来临帕莱故事

发布时间:2018/1/23 17:36:39   点击数:

作者简介:山东外贸职业学院教师,曾作为国家公派教师赴蒙古乌兰巴托大学任教,现在波黑东萨拉热窝大学任教。

人生总是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我从来没想过会到卡拉季奇曾经的军事要地去办理居留证延期手续。

拉多万·卡拉季奇(RadovanKaradzic),波黑塞族共和国第一任总统(年-年),在他的反对者眼中他是罪犯,在他的支持者眼中他是英雄。年3月24日,前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判处其40年监禁。

天空飘着小雨,我漫步来到帕莱警察局外,这儿就是当年卡拉季奇指挥围困萨拉热窝的驻地。雨中和蓝天下的警察局没有什么不同,外面还是那个白色小亭子,大门口还是镶着警察局的蓝色牌子,还是悬挂着红蓝白三道平行相等的条纹旗帜。

从东萨拉热窝大学到这里不过10分钟的路程,我散步经常路过这儿。去年两个学生陪我来办理过居留证延期手续。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就是波黑内战时称作“议会大厦”的地方。

大门口的门卫告知我们要在白色小亭子处登记,让稍等片刻。一会儿就来了个和颜悦色的警察,微笑着打招呼,他问清原因,记下我护照号码和学生的身份证号码,又填写了一张制式表递给我们,整个过程他都微笑着。我们把那表格递给戴警徽的门卫,他微笑着告诉我们要去哪个办公室办理。

里面是很大的院子,全无欧洲建筑的风格,倒是中国的庭院元素在这里呈现,红色房顶,白色墙体。办公室里有两个女职员,年轻苗条的在里面,体态偏胖金发碧眼光彩照人的年长女士看了我的护照和工作证明,问我一些信息,其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结婚前的姓氏,等明白了我的姓氏没改变之后,她和年轻的女士笑着说了几句话。波黑女士婚后大多改姓丈夫的姓,也可和丈夫协商保留原姓氏。她说需要到帕莱市政厅交10马克,这儿不收费。一个学生自告奋勇去帮我交费。在等待的过程中,我们简单交谈。她们很想了解中国,在她们的笑容中我美滋滋地讲解,我们的笑容交织、荡漾着……学生带收据来后,很快就办理完毕,微笑作别。在这儿,当学生说我是他们的中国老师时,我能感受到工作人员给我的温情和善意像花儿一样绽放。

越来越多的帕莱人知道我是中国老师,“中国老师”像是有魔力的一张名片,一传十十传百,让我处处受到微笑的礼遇,无论大街小巷还是公园广场,我都感觉是在我的家乡。

我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警察局,这儿就是卡拉季奇和他的总司令拉特科·姆拉迪奇(RatkoMladi?)做出一个个让欧洲甚至世界震惊的决定的地方?太不可思议!怎么也得有点提示性的标示吧?没有,普通的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同样不可思议的是:今天我竟然站在曾经的军事驻地门前,和一个警察互相微笑问候。我脑海中迅速闪过:北约部队年4月1日凌晨封锁帕莱搜捕卡拉季奇时,帕莱警察们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我沿着路往西走,看到了雨中的智障服务中心,米丽嚓的丈夫接送孩子的车停在空旷的院子里,很是孤独。我似乎又看到她那走路蹒跚、浑身颤抖的三十四岁的儿子,似乎看到二十多年前一对年轻的夫妇到处买不到药,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死亡线上挣扎,米丽嚓在叙述此事时留下的泪水又闪现在眼前……现在她和丈夫尽心竭力经营智障服务中心,为了和她儿子一样的孩子。

在帕莱古老的教堂附近,听见两声甜美的问候:“您好,u?iteljiceSun?ice!”迎面走来了两个美丽的女孩儿,像是两朵亭亭玉立的百合花。帕莱很多人都会说“您好”。“Sun?ica”是学生给我起的塞语名字,意思是“太阳”。

那天在汉语课堂上,我把起好的中国名字告诉学生,他们眼睛放着晶亮,说要给老师起个塞语名字,于是嘁嘁喳喳半天,我的塞语名字就诞生了!我很幸福,“Sun?ica”会照耀着我,一生都很温暖!不少帕莱人都知道我塞语名字,走在路上有时就会听到有人喊我的美妙的塞语名字。“u?iteljice”意思是(女)“老师”,她们说的是:“您好,太阳老师!”

我目送两个女孩俏丽的身影消失在小雨中……

穿过教堂的绿草地就是咖啡馆了。昨日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就在眼前。清晨去操场跑步是一定要经过这儿的,典型的波斯尼亚风格建筑,三层,墙体刷成粉红色。正门右侧有条诗意的小木船让人自由畅想,左侧有个古铜色雕塑——一个少女捧着一束鲜花,花蕊里流出潺潺流水。浅粉色条状的窗帘总是艺术地束在每一扇玻璃窗两侧。每一处设计都别具匠心。

我渐渐地知道了这个咖啡馆的故事梗概。咖啡馆的第一代主人去年去世了,享年97岁,他是帕莱的富户之一,曾拥有帕莱第一辆汽车,如今咖啡馆墙壁上还挂着几张黑白老照片,包括一张那辆车的,还有一张是年轻的他弹着吉他众多美女围着他唱歌的。他曾经拥有大片土地,铁托时期他的土地被分了很多,但还是有雄厚的实力。他一辈子无子嗣,将这房子留给了他的侄子。侄子便是咖啡馆的第二代主人。侄子出租给现在的老板。我暗暗称他为博耶,因为他可以做电影《WhenTomorrowComes》(《假如明天来临》)的男主角CharlesBoyer的替身。博耶43岁了,女朋友大他14岁,他们共同经营着咖啡馆。他们是在波黑战争时期相识的,女朋友带着一个女儿艰难度日,她的丈夫在战争中牺牲。两个人一直没有结婚。女朋友的女儿生了个儿子,一家人居住在瑞士。女朋友做了外祖母,博耶也就做了外祖父。女儿一家经常回来看望他们。小外甥骑在博耶的脖子上,博耶拉着他的小手儿,哈哈的笑声让漫山遍野的花儿忍不住歌唱。

岳老师要回国了,接任的雷老师来了,我们在博耶的咖啡馆为他们饯行接风。一共14人,其中5个中国人。烤肉,咖啡、红酒、音乐,曼妙无比,我们一起跳斯拉夫舞蹈,脚步有些笨拙但跟上节奏就没浪费了音乐。兴奋的人群在旋转着,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故事充满酸甜苦辣,在旋转中都不曾存在过一样。我们高举着酒杯,博耶和女朋友也都高举着酒杯……

走过咖啡馆,继续前行。我想看看细雨霏霏中的英雄广场。广场并不大。那些落寞的名字沉默在岁月里。刻有波黑塞族共和国双头鹰标志的纪念碑矗立在广场中央,周围有8块黑色的石碑,每块石碑前种着鲜花,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在波黑战争中牺牲的帕莱人,最年轻的是SvetozarMarkovi?(-),留给我们的是一个寂然的名字,留给他父母的是永生的伤痛!意气风发的18岁啊,永远地变成了一个休止符!

我在萨拉热窝曾看到在白色的墓地中,一对迟暮老人缓慢地一遍一遍抚摸着冰冷的石碑,那里面有失去的儿子,这对老人将无尽的哀思融进了对冰冷石碑的颤巍巍的爱抚中!

年轻人,无论是塞族还是穆族,青春都在轰炸声中戛然而止!

能在墓碑上留下名字的算是幸运,无数的无辜百姓长眠地下,死去就是死去了,像一棵棵枯死的草。一位塞族教授曾对我说:“原先我住在萨拉热窝,后来搬到帕莱。我在萨拉热窝的邻居在战争中失去了两个儿子,我的两个儿子也都在战争中失去了。我们曾和睦相处,也曾相互仇恨。现在我们都到了晚年,孤苦无依……”

我的学生告诉我:在离帕莱20公里左右的一个叫Hre?a的村庄,由于在战争中遭到了轰炸,战争结束22年了,那儿成为癌症的高发区之一……

在我的书桌前,透过窗子,我几乎每天可以看到一个孤独的老妇人,她坐在超市前的石条上,冬天她就拿一个厚厚的垫子隔寒,只要不是下雨下雪,她每天上班一样8:00左右坐在那里一上午。据说她的丈夫,一个军官,在战争中牺牲了,她本来有个女儿相依为命,可是女儿在大学期间又莫名其妙患上了一种病,久治不愈。老妇人曾经精神恍惚过一段时间,现在好了,也没有其他生活能力,除了领取政府救济金之外就是坐在那里等待人们的救助,只要是有经济能力的帕莱人都会经常帮助她,我们也不例外。和对别人一样,每次见她都会微笑着问候。也见过她体面地去超市里买东西。她就这样生活着。

时光飞逝,魏老师离任就在眼前,接任的我却来了一年多了。魏老师,博士,青年才俊,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岳老师,博士,在哈佛大学做过访问学者,博学多才;雷老师,资深老教授,去过越南、老挝、菲律宾、巴基斯坦、法国、美国,波黑是他第7个赴任国,他像是一本厚厚的书,见解和故事源源不断地从他那儿自然流出来。我能和他们在一起工作,三生有幸!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在中国驻波黑大使馆的大力支持下,在我们和东萨大汉语系主任卜亚娜博士等的不懈努力下,“汉语桥”世界大学生波黑赛区选拔赛每年在帕莱举行,那一天已经成为帕莱的重要节日,帕莱文化中心座无虚席。汉语系已经成为帕莱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小雨打在我的窗子上,在雨花的涟漪中我虚构起来:如果萨拉热窝大学毕业的卡拉季奇还是做他的精神科医生的话,依旧在医院工作,也就没有“英雄”、“罪犯”等称呼,更没有40年的监禁。如果没有那场战争,也许他和其他72岁的慈祥老人一样周末也坐在帕莱的咖啡馆里聊天、享受蓝天白云呢!如果没有那场战争,无数长眠的人现在还都健硕地享受天伦之乐,说不定在帕莱大街上我还能遇上他们互相微笑着问候呢!

人生,尽管总是发生意料不到的事情,但是也没有如果。

雨中的帕莱迷迷蒙蒙,远山寂静无语。

年9月22日写于波黑

崔秀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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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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