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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秘密小花,开在我们的心里,带着自我认可的艳丽和芳香,帮我们抵挡住外来的打击和内在的忧伤。在我们最无助的时候,最有效的行为似乎是慢慢睡去,当然它似乎只是一种麻醉剂,因为睡醒了,无助还在那儿。除非时间真的足够长,长到足以让人失去欲念。另外,我们好像还有其他的方式,那就是找到自我、相信自我、甚至偏执于自我,从而能够掉头,并放下那些诱使我们忧伤的欲念,尽管有时掉头和放下是那么的生硬甚至莽撞。当我们在睡醒的那一刻,不再无所适从或者不再有N个逃避现实的念头。
《我的秘密之花》(下文简称《我》)并不是阿莫多瓦最好的电影,这不只是我的看法,《对她说》、《关于我的母亲》、《不良教育》,至少这三部都比《我》更受好评。不过共鸣的东西是对于被引发者是珍贵的,因为共鸣我可以一直爱听邓丽君的歌,因为共鸣我曾喜欢过汪国真的诗,《我》对我是有共鸣的,它像某个充满离愁别绪的夜晚突然响起吴奇隆唱的《一路顺风》,无端地让我老泪纵横,从此不再讨厌甚至深爱这首歌。应该说,《我》就是在我需要它的时候恰好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用一个在爱情里丢失自我、再找回自我,从自弃到自恃的女人的故事,把我从困顿的状态里一把拉了出来。
主人公莱奥是一个不为人知的言情高手,但她的爱情和婚姻却是一团乱麻。脆弱的情感和高傲的灵魂同时存于她的身上,作为一个女人,她美丽而高贵,作为一个小说家,她尽管不为人知却深受喜爱,可惜的是,她留不住自己心爱的男人,为了避开和她之间无休止的战争,丈夫柏高参加了北约驻波斯尼亚维和部队,这种选择是一个隐喻,更是一种幽默。莱奥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不会干别的女人能干的家务活,除了会写作和发脾气,便是喝酒,或者拿起手机给远在布鲁塞尔的丈夫打电话,尽管很少有丈夫的回音。她爱英俊健壮威武的丈夫,可却不知道如何爱他,如何去挽回他对她的爱情。
上帝给谁都不会太多,相比之下,她的闺中密友——丈夫的私通情人贝蒂,这个才貌平凡得如同自己名字的女人却拥有了她梦寐以求的男人。阿莫多瓦和女主角开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玩笑,让她穿上丈夫两年前送的靴子,靴子太小,可是自己怎么也脱不下,她用钱雇人脱,也徒劳无功,可贝蒂一会儿就帮她脱下来了。这个细节充满着多层的象征意味:其一,贝蒂是个懂生活的女人,能轻松脱掉靴子,而莱奥是一个生活得如同一团乱麻的女人;其二,丈夫送的靴子好比爱情,莱奥得到了却不适合,不适合了还强要,大受煎熬就无法避免了,贝蒂轻轻脱下说明她承受了这份爱情,也帮好友莱奥解开情爱的痛苦。靴子分明太小,爱情分明无望,但这个女人竟还傻得过去的温情来欺骗眼下的自己。但当真相以偶然的方式赤果果地暴露在面前时,莱奥接近崩溃,她像一只把头埋入沙中的鸵鸟,她忘记了自己的作品是一双强劲有力的腿,忘记了自己的高傲是厚实而锋利的喙,等待着随便任何一种命运的安排。
幸亏偶然的强风吹掉了埋头的沙,她抬头看见了他人的身姿。
快失明的母亲在莱奥的耳边吟咏出自己创作的诗篇:
清晨多么美丽,莱奥。
阳光灿烂,
花儿芬香,
河边的小树沙沙作响。
树枝舞动,小鸟欢唱,
它们的鸣叫令我心醉。
听,羊群中传来的咩咩声多悦耳,
它们像团团的雪花映衬在茵茵绿草中。
这里还有间茅草搭建的小屋,
那是牧羊人歇脚的地方。
那边也有座白色的小屋,
比百合还洁白。
举目望前方的农庄,
农庄旁边是菜地,
靠着菜地有住房,
一座教堂耸立在中央。
山坡上橡树密布,
平原上果树成行,
树影在河中荡漾,
要问这是什么地方,
它就是我可爱的家乡。
一个快失去视觉不得不远离城市回归家乡的老人,似乎并不惧怕即将到来的黑暗世界和无聊生活。或许因为她知道自己还会写诗,更准确点讲是她还知道自己有一颗善感的心。
那身患肾病、沉默寡言的女佣布兰卡在儿子的鼓励下,在舞台上展示了自己的绝技,跳出撼人心魂的舞姿。跳完舞后的她容光焕发,更显乐观从容,或许因为她知道自己还会跳舞,更准确点讲是她还知道自己可以用自己擅长的技术来释放激情。
无论是自觉地还是在他人的引导下找到自己,让自己的秘密之花怒放,这或许才是一种面对世界无序和自我迷失的有效途径。
莱奥在母亲吟诗时眼泪婆娑,在女佣跳舞时目瞪口呆,她的反映何止因为客体行为的感染,她眼泪和惊讶里分明多了一个自己。
阿莫多瓦大多作品在离经叛道的背后常常有一份令人心疼的坚韧,在灰暗绝望中往往会闪出一道让人心酸的希望之光。可《我》分明是一碗正经厚道的鸡汤,老火,美味,滋润心灵,久久难忘,也是很好的。
“失去丈夫的女人,就像没有了颈铃的母牛,找不到回家的路。”莱奥的母亲说,“你要找回自己的颈上的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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