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经济与外交新动态：中东欧地区形势跟踪

EuropeanEconomicandDiplomaticDynamics：ReportoftheRegionalSituationinCEECs

（No..2.24-2.25）

疫情大数据

本期目录

专家观点：

1、邱强：北溪2号再起风波，项目何去何从，德国该如何选择？

2、原航：欧盟大国的永久难题：国家与超国家之间

3、徐超：欧盟《数字市场法案》之分析

4、费正健：塞尔维亚疫苗接种回顾

中东欧域外研究：

拜登时代的美国和希腊关系

各国形势跟踪

专家观点

邱强(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教授，国际商务研究所所长):

北溪2号再起风波，项目何去何从，德国该如何选择？

年1月21日欧盟议会通过决议要求北溪2号项目全面停止，这次是26国议员全体反对。北溪2号项目在快接近完工阶段再起波澜，这一决议反映了欧盟能源安全的诸多问题。今天起，我们通过一系列的文章就此进行探讨。这一决议后，项目何去何从，德国该如何选择？今天我们对此作一些探讨和分析。

一、北溪2号项目建设的初衷

“北溪2号”全称为“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从俄罗斯圣彼得堡附近的乌斯季-卢加地区（Ust-Luga）连接德国东北部的格莱夫斯瓦尔德（Greifswald），基本和“北溪1号”线平行，全长公里，投资95亿欧元。“北溪2号”由俄罗斯天然气公司独家持股，并承担一半出资，其余包括德国尤尼佩尔公司（Uniper）和温特斯公司、法国恩基集团（Engie）、荷兰皇家壳牌公司、奥地利石油天然气集团（OMV）五家欧洲公司共同承担其余出资。承担管道铺设任务为瑞士Allseas集团和意大利Saipem石油和天然气服务公司。

“北溪2号”项目始建于年，原计划于年底完成。俄罗斯通过“北溪2号”每年可以向德国及欧盟输送亿立方米天然气，约占欧洲总需求量的10%，可以解决万家庭的用气需求。

北溪2号项目开设的初衷，在于解决欧盟能源短缺问题，特别是德国的能源安全问题。整个欧盟能源十分短缺，高度依赖进口。30.3%的石油，38.8%的煤炭等固体化石燃料，39.8%的天然气都来自于俄罗斯。

在北溪项目建设之前，俄罗斯通往欧洲的油气管道主要有六条，全都是陆地管道，分别经过乌克兰和波兰，输往欧盟。但因为乌克兰和波兰追随美国制裁俄罗斯，双方反目，俄罗斯则利用能源外交对两国进行制裁，动则关闭输气管道。在两国互相斗气的过程中，最终受害者还是第三者--欧盟。一旦双方斗气，欧盟的天然气供给比例就会下降。奥地利减少了三分之一，波兰减少了14％，匈牙利减少了25％，克罗地亚减少了33%，斯洛伐克减少了40%。而德国作为这段管路的末端，影响更大。德国本来就冷，根本受不了双方斗气的结果。作为大国必须解决能源安全问题，不能受制于其它国家，在此背景下，德国决定铺设一条由俄罗斯经波罗的海海底到德国的天然气管道，可绕过乌克兰和波兰将俄罗斯天然气输送到德国，再通过德国干线管道输送到其他欧洲国家。这样德国在用气上有自主权，“底气”也就足了，不用受“气”于人。

二、北溪2号提出后各方的意见

项目提出以后，立即遭到美国、乌克兰、波兰和法国的强烈反对。乌克兰和波兰的反对，理由十分明显，因为这完全侵犯了他们的利益，以前俄罗斯的油气过境，两国可以获得巨额的过境费，而且动不动还可以利用过境来威胁俄罗斯和欧盟，来提高自身的政治地位和获得经济援助。现在北溪2号一旦建成，所有到手的利益全部泡汤，到时没有用的输油和输气管道还得维护，或者拆除，这将需要一笔很大的费用。关键这两个国家自身的能源供给不足，尤其是波兰，还得靠俄罗斯的能源供应来解决能源供给不足的问题。如果北溪2号项目建设成功将彻底把自己打入死胡同，永世不得翻身，在国内无法向国民交代。

法国反对主要是担心德国获得欧盟能源安全的主导权，增强德国在欧盟的话语权和权威，这是法国人不愿意看到的。在德法对于欧盟的控制权方面，法国一直不甘落于德国的下风，奈何法国的实力不如德国，但能源是德国的短板，法国想紧紧地抓住这个把柄来要挟德国。

美国反对主要是两个目的，一是美国担心德国与俄罗斯的天然气项目合作，两国关系从此友好起来，这样欧洲大陆从此就没有美国任何事情，这是美国最不愿意看到的。美国不希望欧洲各国之间以邻为善，而是希望欧盟和俄罗斯以邻为壑。只有这样美国才能在他们之间打入楔子，才能参与进入他们之间。只有欧盟需要，美国才能名正言顺的进入欧洲，帮助他们，正如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样，是欧洲大陆的战争，但他们需要美国这个帮手的参与。美国正因为如此，在两次世界大战中赚得钵满盆满，也获得世界实务的控制权。这是美国最大的目的。

其次，是美国短期的经济利益，自从奥巴马的新能源战略成功以后，美国也成为世界主要的能源输出国，所以美国希望欧盟成为自身的能源市场，一方面可以赚取超额的利润，另一方面又可以以此来控制欧盟。

特朗普上台以后，奉行美国至上，美国优先的理念，这样美国反对就变得肆无忌惮和赤裸裸。特朗普政府直接敦促欧盟购买美国的液化天然气，而非俄罗斯的管道天然气。但是，当欧盟无视这一呼吁并与俄罗斯进行联合项目的建设时，白宫威胁要对一些从事“北溪二号”建设的公司实行制裁。

正如美国前国务卿蓬皮奥所说：“让我说清楚一点，这不是商业项目，这是克里姆林宫让欧洲依赖俄罗斯能源供应的关键手段，帮助扩大俄罗斯影响力的恶意项目，都是不能容忍的。”

美国不光说说而已，并且先后采取了多轮的制裁措施。首先，美国就所有制裁措施进行了立法。美国总统特朗普年12月20日签署财年国防授权法案，要求直接参与天然气管道铺设的西方公司在年1月前相继停工。鉴于美国的制裁威胁，导致在丹麦海岸负责铺设管道的瑞士Allseas公司从波罗的海撤走了两艘作业船只。Allseas公司的退出会导致项目的停工，目前管道铺设工程完成量为93%。

受美方制裁影响，俄方暂时无法雇用外籍船只铺设天然气管道，只能使用本国船只。年10月，俄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表示，俄方将恢复“北溪-2”天然气管道铺设工作。然而，10月20日，美国务院扩大对“北溪-2”项目的制裁，将参与对管道铺设船只进行设备安装或现代化改造的公司纳入制裁范围。

据俄罗斯卫星网：“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运营商表示，俄罗斯Fortuna号船已开始在丹麦海域铺设管道。

对于北溪2号输油管道项目，美国经济部发言人将这一情况告知了德国联邦政府，即将上任的美国总统拜登和即将离任的特朗普总统的态度是完全一致的。

年年初，美国一项扩大制裁范围的法案(Peesca)生效。根据这项新法案，与铺设工作有关的公司也会受到处罚，这包含对管道进行认证，使其能够投入运营的工作。鉴于受到美国制裁的威胁，挪威认证公司DNVGL周一证实已退出该项目。他们表示将安排人终止这项工作。“就目前情况而言，管道完成后，DNVGL不会颁发证书。”目前的惩罚措施首先只影响参与管道建设的俄罗斯铺设船“Fortuna”。此外，美国有意对“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中与俄罗斯船只合作的保险和认证公司实施新的制裁。

三、北溪2号再起波澜，德国将何去何从

年1月21日，欧盟议会在讨论纳尔瓦尼事件和对俄罗斯制裁问题的议题时提出对北溪2号项目的提案，结果除德国议员外的26国议员一致同意停止北溪2号项目。

这次，之所以全体反对。一方面，在这个项目上只有德国直接的受益者，其它国家要么是受害者，要么是无关者。但这些年来，这些国家因为经济发展不景气对德国主导下的欧盟不满，最主要对德国不满。德国在欧盟中成为唯一受益者。特别是这次疫情期间，欧盟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还有此前的难民问题给欧盟很多国家带来了伤害。他们觉得德国只考虑自身的利益，没有照顾到这些难兄难弟，尤其是哪些新入盟的中东欧国家如波兰、捷克、匈牙利等国，本来希望入盟能够吃肉，结果连汤都没有喝到，所以怨言较大。

加之，德国总理默克尔即将要卸任总理之位。各国有些乘人之危的嫌疑。与此同时，美国即将上任的拜登总统将采取不同于特朗普总统的美国优先政策，美国将尽可能联合盟国一道对付俄罗斯和中国，这次公开反对有联美投名状之嫌。

当然，这次俄罗斯的纳尔瓦尼事件是个导火索，本来欧盟很多国家，尤其是新入盟的中东欧国家如波兰、捷克、波罗的海三国对俄罗斯就比较反感，这件事正好成为他们反对的契机。当然，其它的老欧盟国家对于民主这件事也是非常在意，如荷兰等。正因为这些原因，导致所有的国家能够在很意外的情况下达成共识。面对集体反对，德国将何去何从？

这个项目牵涉到德国的国家利益，德国不可能退让的。即便在特朗普那么强势的情况下德国都没有让步，所以项目不可能停止。正如德国总理的继承人选德国基民盟新任领导人拉切特：德国必须通过北溪2号管道项目“确保我们的能源供应”。

但德国如何处理还是非常棘手的问题，有研究者提出德国只有象英国那样采取退欧的大招才能解决，即便是威胁也可以，这是德国唯一的策略，因为欧盟离不开德国，离开德国的欧盟就会瓦解和走向解体，这是现在所有的欧盟国家所不能承受的。

这种想法应该是研究者一种脑袋洞开的一种奇思妙想，没有任何事实根据，也不符合德国的风格。德国不同于英国，英国对待入盟就像进菜园那么简单，想入就入，想退就退，这在历史上已经上演多次。这是英国的日不落帝国带来的晕环还没有褪去的结果。

德国不同，德国历史上向来就要做老大，建设庞大的帝国在德国有辉煌的传统。但以前通过战争的方式已经让德国吃尽了苦头，用和平的方式构建大一统的欧盟帝国，德国已经做到了，并且已经在里面发号施令，成为事实上的老大，现在为了一个看似不可克服的困难，就让她彻底放弃了，这几乎上是痴人说梦。

其实，项目看似遇到困难，但并不是无解。项目还是如期正常进行。美国虽然加大制裁，但仅限于俄罗斯的企业。美国明确表示暂时不会影响到德国的企业和官员。

其实，德国还有很多资源可以利用来解决这个看似棘手的难题。目前，欧盟还是德国的领导和控制之下，欧盟主席等很多重要职位都是德国人担任。德国可以利用这些资源，通过内部谈判平息这些反对的声音。

在所有的国家中有厉害关系和利益冲突的其实就是波兰，而波兰的经济和大国体量不一致，波兰还希望在欧盟中有更多的发言权，但波兰的经济对于德国的依赖性较大，波兰的政治民主在倒退，受到欧盟的批评。德国可以通过欧盟采用政治威胁和经济利诱的方法来化解。

欧盟很多小国主要唯美国马首是瞻，但美国却更大程度依赖于德国，特别是拜登的政策比较和缓，主要依赖于盟国，所以对德国不会太出格。只要美国不为难德国，其它小国就不足为道。当然，德国新的领导人缺乏默克尔的丰富的执政经验和长期执政的威望，在处理这件事件的过程中必定有一些障碍和困难，这可能会成为欧盟前进过程中的一些微澜。

原航（四川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四川大学-华沙大学国际关系研究中心副主任）：

欧盟大国的永久难题：国家与超国家之间

欧盟的座右铭是多样性的联合（unitedindiversity）。这是一个令欧洲人欢欣鼓舞的一个口号，因为它表达了多元团结的美好愿望。然而，如何实现团结恐怕是欧盟的永久难题。欧盟国家应对新冠疫情一年来的情况，常常提醒观察家们这些国家面临一个问题：本国与其他成员国谁应该得到优先考虑？

近日德国总理默克尔面临的疫苗短缺情况即是该问题的最新一例。据报道，欧盟国家从阿斯利康、辉瑞等疫苗生产商可获得的疫苗数量非常有限，整体上面临疫苗供应严重不足的困境。德国面临内外两方面的压力。在国内，德国在疫苗研制上处于领先地位，国内有人呼吁政府应确保为人民提供足够的疫苗，为此可获得的疫苗应优先供应本国人民接种。在外部，德国面临欧盟和其他成员国的压力，这种压力希望德国远离“疫苗民族主义”，以欧盟的大局为重，不抛弃其他成员国，通过欧盟统筹疫苗采购和配额来供应本国疫苗，扮演好一个好国家的角色。诚然，渴望成为一个欧洲正常的好国家，是德国二战后的长期追求。然而采购疫苗不仅仅是欧盟和成员国政治层面的事，还涉及到价格等市场层面。据悉，面对高昂的价格，德国政府已经开始在欧盟体系之外订购额外的疫苗。意大利政府指责德国背叛了欧洲的团结诺言。

显然这不是疫情期间成员国之间第一次互相责难了。年3月初，意大利曾多次向欧盟请求援助口罩等防疫物资。当时，德国、法国等国也面临自身防疫物质不足的困境，限制了防护设备出口，欧盟也两次无法通过对意大利的援助申请。意大利官员曾表示，“意大利已经要求启动欧盟民事保障机制。但不幸的是，没有一个欧盟国家响应委员会的呼吁。只有中国提出双边响应”。意大利对欧盟和其他成员国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在发生德国扣留意大利进口口罩事件后，欧盟委员会警告德国，扣其他成员国防疫物资会遭受罚款。在欧盟的督促下，德国和法国才解除了医疗物资对欧盟成员国的出口禁令。

以上两个例子显示欧盟的团结并非一个理所当然的结果。相反，团结仅是一个暂时的结果。即使这个暂时的结果，也不是轻而易举地实现的，而是通过欧盟和成员国两个层面经过协调和妥协的艰辛努力而达成的。

在欧洲一体化中，欧盟的团结始终面对两股力量的较量。一是本国优先的观念，有人称之为民族主义。二是欧盟优先的观念，即照顾其他成员国，展示团结一致。这就涉及到欧盟口号的另一个关键词：多样性。虽然欧洲一体化的确在很多方面导致欧洲各国的趋同趋势，特别是在经济社会发展方面，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各国消除差异，走向平等。相反，欧盟成员国之间的不平等是客观存在的。欧洲一体化没有解决大国和小国之间的天然的不平等问题。因此，各成员国对这两股力量的较量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中小国家常常自顾不暇，本国优先是自然的选择，而它们也常常是欧盟照顾的对象。中小国家很少会受到不顾全欧盟大局、破坏团结的责难。

而对欧盟大国来说，这两股力量的较量有重要意义。特别是对德国和法国这两个轴心国家来说，平衡这两股力量甚至往往在关键时刻成为两国的负担。几十年来，尽管法德两国在欧洲一体化和国际事务上常常有分歧，也面临其他成员国的各种不满和指责，然而两国精英都深知他们扮演的关键角色，他们需要妥协，加强合作，展示团结，在国内和欧盟两个层面小心翼翼地保持动态平衡。在欧盟层面，法德作为轴心大国，需要承担更多责任，这也意味着要付出更多代价。这无疑考验着这些国家精英的智慧和能力。

今后，这个负担或考验恐怕越来越多地落到了德国政府身上。首先，德国是欧盟内首屈一指的经济强国，国力最雄厚，经济上受益于欧洲一体化，在推动欧洲一体化和欧元区经济发展上举足轻重。其次，英国脱欧后，德国在欧盟内正在重新调整的经济和政治格局中地位将上升。可以预料的是，英国脱欧导致欧盟地缘政治和经济重心由西向东挪移，德国和中东欧国家将扮演更重要角色。第三，由于其特殊的历史经历，二战后几十年来德国精英和政府追求德国成为一个被其他国家认可的好的欧洲国家的道德责任和使命感在加强，同时也被其他成员国寄予承担欧洲和平、团结和繁荣重任的希望。

然而，处理好国内和欧盟之间压力的动态平衡无疑是一个难题。在过去十几年，默克尔领导的德国政府给世人呈现了理性、稳健和务实的风格，赢得各方比较普遍的赞誉，关键在于比较妥善地处理了这个难题。可以预料的是，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今后的德国领导人将可能面临更多国内和欧盟的压力。这可能成为后默克尔时代德国更加具有挑战性的课题。

徐超(中国社科院信息情报研究院副研究员);于品显(河北大学法学院助理教授):

欧盟《数字市场法案》之分析

当前包括欧盟在内的其他国家和地区都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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