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塞哥维那

这本书有两个主题一是南斯拉夫,二是其余一

发布时间:2021/7/8 14:05:33   点击数:

《黑羊与灰鹰》这部鸿篇巨制基于英国文学家、文学评论家、记者、旅行作家丽贝卡·韦斯特三次前往南斯拉夫的旅程:第一次,年春,应英国文化委员会之邀,前去做讲座;第二次,年春,与丈夫亨利·安德鲁斯同行;第三次是年初夏。

也是从年起,她投入了五年时光,列清单似地将一个国家的林林总总记录下来。随着“海量材料”内容的不断增加,这份“清单”最终形成了一幅巨型的、极其复杂的图画——关于她自己心灵的画像,也是处于“二战”边缘的欧洲画像。在其中,观察与玄思,思想与对于“生活的本真意义”的即时反应,无时无刻不相互错杂而行。其背后更是蕴含着韦斯特对人类及其无尽的愚蠢和悲剧的理解与同情。

今天分享的是杰夫·戴尔为《黑羊与灰鹰》撰写的导读选段。从这里起步,我们可以先对韦斯特的写作特质和人性关怀有一个初步的理解。

这本书有两个主题:一是南斯拉夫,二是其余一切

文/杰夫·戴尔

节选自《黑羊与灰鹰》

韦斯特的目的是要“让过去与它所创造的现实并肩而行”。她的一部分成就就是试图揭示了,即便是明显不具历史性的知觉——比如被掐下的一朵花的香气——都饱含着过往的气息。

地理与历史,其道理更是如此,常常难以分割。因此,特定的地域便会“给土地上的民众打上同样的烙印,不管历史带给这片土地的是怎样的民众——即便是为了征服而将当地的人口灭绝,就像泼水一样把他们倒出去,再灌入种族、哲学截然不同的另一群人”。不耐烦的读者,往往会跳过历史叙述的部分,但他们是在冒着很大的风险,因为过去——被叙述的历史——可能悄无声息地化入眼下的现实。最为引人注目的例证是在一番长篇大论之后才被提出的(读到这里时我觉得这论证确实有点太长),那是14世纪塞尔维亚国王史蒂芬·杜尚统治期间,发生在普里什蒂纳的一件事。

在大约二十页之后,我们得知了他的死亡:

在生命的第四十九年里,他死在一个普通的小村庄里,村庄小得今天已无迹可寻。他在痛苦中死去,似乎中了毒。由于他的死,一些不合意的事情就发生了。比如,我们坐在普里什蒂纳一家餐馆,手肘下的桌布仍带着污渍,盘子里的鸡瘦得像麻雀。一男一女朝我们走过来,女的背上扛着一个犁头。

啊!这岂非所曾见过的最大胆的跳切、最大胆的时间移位、最出乎人意料的推演?韦斯特并没就此打住。这对男女的出现,将她的思绪又拉回到这本书中的一个重要主题,即男人与女人之间让人欲说还休的关系:

在大男子主义不受限制的地方,女性被驱使从事各种各样的工作,却没有权利实践自己的意愿。这种状况令人作呕,说它恶心,并不是因为工作对于女性的影响—她们总能从工作中学到东西—而是因为它让男人变成了废物。

韦斯特仍未就此打住—又回想到史蒂芬·杜尚的死,然后才从餐桌旁起身,来到“一个土耳其式的厕所”:

地板上那黑乎乎的洞,以及厕所逼仄的空间里显得诡异的某种东西,让人觉得,似乎粪便—男人所排泄的——也树立起一种新的权力元素,充满敌意且具有魔力,能将其暗黑的浊流与恶臭的潮湿气息覆盖满整个世界……我感觉那地方正用它的秽物将我玷污,而且永远无法再洗涤干净,因为那污秽的实质比温和的肥皂和水更加顽固。

韦斯特仍然没就此打住……我们且绕回去片刻。为了检视所有涉及的问题的内在含义,这本书中无穷无尽的自我证明式的讨论,是韦斯特创作结构与写作风格的核心特色。她的所有结论都与过程(这本书的关键词)紧密相连。

在此过程中,这些结论被一一梳理出来。任何能引起韦斯特注意的东西——比方说书的第页的一件小事,在一家餐馆里,收音机播放着一首莫扎特交响乐——都会被作者生动直观地传递出来。当韦斯特仔细描述和处理这一小插曲时,她会带着我们踏上一段偏离主题的旅程,直到推思默想至最幽深处,再准确无误地返回我们借以出发的地点或场景。刺杀弗朗茨·斐迪南的普林西普以此成为作者意图的积极代言人:“他将自己全身心地献给每一个大事件,以便彻底领悟这一事件如何揭示宇宙之本质。”

丽贝卡·韦斯特

以此看来,《黑羊与灰鹰》除了是一部浩大之作,还能是什么呢?即便是罗伯特·费斯克(RobertFisk)的《文明大战》(TheGreatWarforCivilisation)的忠实读者,也可能觉得这令人一见难忘的大部头之所以厚重的唯一原因是其丰富的积累以至于里面所包含的材料太过庞大。《黑羊与灰鹰》作为一件艺术作品,其承载如此厚重。如威斯坦·休·奥登(W.H.Auden)在“给拜伦爵士的信”(“LettertoLordByron”,)中提到的,韦斯特需要“一种足够宏大的形式,以游弋其间”。作品思想的尺度,蕴含在它的词句和结构之中。经编辑节选的《丽贝卡·韦斯特精简本》(TheEssentialRebeccaWest)看似方便,且颇具吸引力,却感觉像是一种对美的强暴。实际上,将这样一部作品精减到只剩要点是极不妥当的。我怀疑,其中的某些删减恰恰是我最喜欢的部分,却可能被删减者认为并非精华所在。

这种删减制约了叙述的清楚度,也是韦斯特所一再公开反对的。我不想贬低《黑羊与灰鹰》作为一部关于南斯拉夫的著作的重要意义,它基于“南斯拉夫西部与南部地区的自然构造和色彩,与(韦斯特)想象力的内在构造与色彩,实现了近乎巧合的一致”。不过,虽然我所珍视的诸多部分源自南斯拉夫,它们却并非专属于世界的那一个部分。这样的例子成百上千,举几个便已足够:一匹马“情欲炽盛而焦躁不安”,它“因为恐惧,也因为享受,眼珠儿直转,胃口好极地从食物中寻得安抚,马也明显知道可以从中获得安抚,并且追寻它所宣称的自己所恐惧之物”;一个女人,“貌美若伯恩·琼斯的画,同时,她握紧的粗糙指关节,可以将她可爱的脸蛋揉擦出窟窿”;那些穆斯林,“禁酒也不过是为了没了酒精照样能够陶醉兴奋罢了——这实在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黑羊与灰鹰》的文思河奔海聚,支流蜿蜒——你永远不会知道接着会发生什么——但这并不是说它结构混乱。它可能枝叶蔓延——这是事实,但请记住,首先,一部表面上描述一次旅行经历的书,实际上却是三次不同的旅行天衣无缝的糅合。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渐渐熟悉了《荒凉山庄》或《尤利西斯》的复杂结构;在当代,我们赞赏伊恩·麦克尤恩(IanMcEwan)小说繁复缠结的情节、人物及主题。而《黑羊与灰鹰》却对读者的期望值提出了另一种要求。它是散文体的连续即兴创作,集统一性与流畅性于一体。就如同萨克斯手或号手的即兴演奏那样,韦斯特信笔漫游却不曾迷失路途的控制性因素是她的“基调”。“基调”在某些结构之承载上的大胆展现是这本书创新意义的关键所在。凭借总体上保持一致的基调,韦斯特能够轻松地在各个音区之间自由徜徉。她可以机智地说:“访问极为愉快,虽然一无所获——根本算不得访问。”亦可戏谑:

“那我们干吗不带上那本书呢?”我丈夫问道。“噢,那书简直比石头还重,”我说,“我在盥洗室的磅秤上称过。”“你称它干吗?”我丈夫问。“因为有一天我突然想起,除了自己这堆骨肉外,我已经不再知道任何别的东西的重量,”我说,“因此我拿起它来,以便让我的心思别有所寄。”

韦斯特的文字可以诗情缱绻(“当我们驶近岸边,船身下的水体如淡绿的宝石,阳光洒落,可见到水底的沙子”),同时又那般奇异华美:

桥的前方,河面变得宽阔,水上长着一片黄色睡莲。两岸边缘像镶了明镜,垂柳立岸,树的正下方,倒影映入水中。那惊人的绿,那千尾猫尾般下垂的柳枝,仿佛静态的礼花,让我们惊奇不已。

另一方面,当她鄙夷在波斯尼亚一家宾馆遇见的一个女人时,韦斯特也会出言不逊:“她就是残忍,她就是污秽。”(第页)最让人惊奇的是,如此的一部长篇巨作中,韦斯特展现出叙事简洁的天赋:“(我们)再次置身于具有瑞士风情的乡间”,“一带裸露的山脉漆黑如夜,高耸的山脊上白雪点缀如星”(第页),“一阵便士硬币大小的暴雨”。

这篇导读的进程正被它的长篇累牍所妨碍,但终而言之,到底必须腾出一些空间,以便一瞥韦斯特的思想。《黑羊与灰鹰》出版几年后,韦斯特考虑过她的美国编辑本·休伯什的建议——写一本关于大英帝国的书。她本有心采纳这一建议,但“只能是在宗教与形而上学方面,我可以胡言乱语,提出只言片语的见解”,她于是断定,于如此一项研究,自己没什么新的东西可奉赠。

当然,正是这点儿“胡言乱语”,才使得《黑羊与灰鹰》成为一部极具思想性的巨著。在《尾声》中,韦斯特谈起她十多岁时,易卜生以他的方式“纠正了英国文学中的严重不足,即在认识思想动力方面的失败”。以其典型的热切语言,她后来认定,“易卜生对于思想观点的呼唤,就如人对于水的渴求,恰恰是因为缺这东西”。若说韦斯特只拥有一加仑水,那是低估了她。《黑羊与灰鹰》除了其他种种,更是一股思想观点的洪流。一如对于劳伦斯,你很难分清作者的知觉止于何处,思考又于何处发端。观察与玄思,思想与对于“生活的本真意义”的即时反应,无时无刻不相互错杂而行。

这本书最大的思想恰恰是它的简洁,如此简单以至于别无他物:“愿合意之物胜于违逆”。

我们只有部分人心智正常,这部分人喜好快乐,喜好幸福的时日能更悠长,希望能活到九十多岁,然后安然地死去;希望死在自己建造的屋檐下,而这屋宇又将为后来者遮风挡雨。我们另有一半的人几近精神失常。他们偏好违逆的东西胜过合意如愿的东西,喜好痛苦,以及比黑夜更暗沉的绝望,希望暴死横逆,致使生活回到原点,使我们的房屋一无所存,除了被烟火熏黑的地基。

当韦斯特写下这些文字时,欧洲正一头栽向那样的灾难。年,我第一次读到《黑羊与灰鹰》时,电视画面上到处是熏黑的房屋地基,而且那里正是韦斯特曾描述过的地方。韦斯特内心受够了她本性厌恶之事的折磨,她意识到,要想得偿所愿,必须经过不懈的内心挣扎与政治斗争。她对于这一思想的坚持与信心,在奥登附于其十四行诗《战争时刻》(InTimeofWar,发表于年,当时韦斯特正埋头写作本书)的评论中得到回应:

理智胜于疯狂,为人所爱胜过为人所惧;

坐下来享受美餐,胜于胡乱填饱肚子;

两人同眠胜于孤枕独眠;快乐更合人心愿。

在两个案例中,谦逊的结尾都是智慧的明证——反之亦然。《黑羊与灰鹰》是一部浩瀚的、雄心勃勃的、繁复的巨著。它反复强调了普遍真理与朴素真理的亲缘关系。韦斯特坚信,“这只是敲出的一个低阶音符,换作贝多芬和莫扎特,弹奏出来的音节会高得多”。在黑山共和国,韦斯特遇到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努力想弄明白降临在她身上的种种不幸。这次相遇使韦斯特相信,只要“在之后的千秋万代,每代中至少有一个人永不停歇地探寻命运的本质,甚至在命运抛弃他、打击他的时候仍不停歇,那么终有一天我们会解开宇宙之谜”。如果一个世纪里能有一本或两本,像《黑羊与灰鹰》这样的书,那么,那一天将指日可待。

注:题图及文内图片(如未注明)均为20世纪20-30年代的南斯拉夫乡间(摄/KurtHielscher)

《黑羊与灰鹰》(全三册)

[英]丽贝卡·韦斯特著

向洪全,夏娟,陈丹杰译

三辉图书/中信出版社

ISBN:-7---9

三辉图书天猫店已预售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新旧欧洲的转折点,作为欧洲火药桶的巴尔干,在20世纪40年代前后的命运截然不同。本书观照了自14世纪中叶至“二战”爆发这漫长岁月中的巴尔干历史。这片土地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蜕变为浸透鲜血和仇恨的信仰之地?一连串难解的谜团和苦难又是否有迹可循?

本书以作者巴尔干之行的沿途见闻为线索,追溯了巴尔干历史上缘于民族、宗教、地缘等因素的内外政治纠葛与军事冲突;也在对当地居民生存现状的见证中,力图揭示当地各民族命运的悲剧之谜——巴尔干苦难之人的内心始终涌动着一股为神圣牺牲的、如鹰般汹涌的渴望,他们祈盼着,犹如被献祭的羔羊以毁灭的姿态达至永恒。这种独特的精神禀赋,指引巴尔干人超越苦难,也滑向了悲剧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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